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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 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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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想起

◎情債◎

10

哥……?

這聲叫喚瞬間將她拉回現實。

楚盈凝了片刻,緩緩擡眼,對上那人烏黑的眸。

頭頂的光影描摹出他依舊清雋冷清的臉,細碎的黑發下,那人神情還是淡然,只是優越的眉骨和淩厲的下頜間卻少見的繃得緊。

如果不是湊的近,旁人大約也看不出來這點細節。

……果然是徐既思。

雖然早有預感,對上他的臉時,楚盈還是一時出神。

怎麽最近好像總能碰上他。

次數頻繁得有些不真實。

閃過什麽念頭,楚盈手指緊了緊,忽的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讓她信這個,不如信巧合。

思緒紛亂間,那人的視線緩慢地從前方往下落,然後探進她眼底。

沒說話,楚盈卻奇跡般地讀懂了他這一眼,大約是在問她怎麽樣。

楚盈別開目光,一頓,從喉嚨裏擠出來了一聲幹澀的謝謝沒事,轉回頭,對上花襯衫僵硬著還沒回神似得的神情。

一側的警察終於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情況,忙幾步走上前,看向女孩身後冷清卻壓迫感極強的男人。

正想詢問身份,沒想到一旁剛剛還盛氣淩人的花襯衫先出了聲,語氣裏帶了絲忌憚:“哥,你怎麽來了……”

徐既思眼睫半垂,聞聲淺慢擡眸,冷淡的唇角往上微勾,冷清的聲線裏透著冷諷:“不如問問你那在國外的好父親?”

還挺能,消息傳好幾手,兜兜轉轉能進他耳朵裏。

花襯衫立馬白了臉色:“我爸也知道了?”

他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這才猛然反應過來,跟自己身邊的那個“眼線”不見了。

難怪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你也有怕的。”

本身被“使喚”跑這一趟心情就有些煩亂,徐既思輕掠過身前顯然還僵硬著的女孩,不易覺察地抑下什麽情緒。

他向來脾氣不好,這會更是一點面子也不想給,淡掃了眼正猶豫該不該開口的警察,又落回花襯衫身上,他懶懶扯著唇:“自己交代?”

徐開源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從小到大當慣了霸王,那是比紀然還要囂張幾分。紀然還知道有些場合要收斂性子,偶爾裝個假紳士,徐開源是去哪都得讓人捧著,讓他不順心的都沒好下場,人見人怕。

“盛名”在外,礙於徐家,除了幾個死對頭外,圈內都沒什麽人敢招惹他。

至於不認識他的,他那自帶的“王霸之氣”,但凡有點眼力見兒的都知道不好惹,誰閑著去挑事兒,何況還是個女人。

威圧感迎面而來,徐既思神情冷然,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針紮似得,徐開源咽了咽口水,真沒覺得自己有錯,語氣很委屈似得,哪還有剛才的囂張氣焰:

“哥,這回我真沒挑事兒,你看看我這——”

他湊上前,正想讓徐既思看自己的額角。

沒走兩步,視線裏他哥身前模樣姣好的女孩眼瞳顫了顫,有些驚悸地往後退了步,差點貼上身後人的胸膛。

一股說不上來惱意冒上頭來,徐開源一時被她的動作刺激:“你什麽意思?我還能吃了——”

“徐開源。”

沈冷的嗓音暗含警告,徐開源面上一滯,擡頭就見他哥臉上那點嘲弄不止何時已經褪去,眼底的淩厲漸浮。

有什麽陰影忽然覆進腦海,徐開源渾身一顫,嘴角僵硬著:“我、我就是開個玩笑。”

徐既思沈著眸情緒不明地掃他一眼,而後漸垂,聲音不大不小:“你先在旁邊等,這裏我處理。”

頭頂的傳來的聲音冷清而淡,楚盈楞了會,才反應過來徐既思大概是在跟自己說話。

女孩手指蜷了蜷,回過頭,對上他半落的漆眸。

恍惚曾經什麽時候他說過一樣的話,楚盈怔然間不自覺應了聲:

“……好。”

徐開源還沒回過神,呆楞地看著他哥的視線落在那個叫什麽楚盈的女孩身上,直到她走到角落,和穿著黑裙的女人坐在一塊。

兩人大約短暫對視了一瞬,女孩先傾首,和他錯開了目光。

他哥這才緩慢挪開眸子,回到他身上。

他們……好像認識。

有什麽更不詳的念頭鉆進腦海,徐開源臉色更僵硬了:“哥……”

徐既思神情顯然已經有些不耐,卻還是忽地沖他一勾唇,眼神睨著他:“跟我聊聊?”

-

在徐既思的要求下,警察帶著兩人一塊進了一旁的房間。

已是夜半,警局角落裏寂靜得只能聽見外頭馬路上摩托車疾速駛過的轟鳴聲。

楚盈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和祝若萱說什麽。

不管怎麽問都像是揭傷疤,祝若萱大概也不會想跟她說。

好像只能等警察出來說結果了。

楚盈出神地盯著頭頂的燈,好一陣沒眨眼。

直到祝若萱忽然沒頭沒腦地出了聲:“我就是顯醉。”

“沒想警察給你打電話。”

楚盈眨了眨有些泛澀的眼,緩緩偏頭,見祝若萱依然低著頭,還有些不舒服地手指捏著眉心,也沒看她,又自顧自說起來:“也沒想過你會來。”

其實本來是該聯系她父母的,只是在警察詢問時,她特別平靜地說都死了。

是真是假不重要,因為活著也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警察語塞了幾秒,拿過她的手機時,她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直到對方劃著她的手機,忽然問楚盈是誰。

她大腦還有些昏沈,下意識回,是朋友。

直到耳邊傳來鈴聲,祝若萱才猛然回過神,看見警察已經把電話撥了出去。

想起和楚盈爆發的爭吵,她神情慌了一瞬,忙從警察手裏搶過手機掛斷電話。

警察緊皺著眉,她在對方的視線下沈寂著,盯著那個備註半晌,才自嘲地笑了下,說她不會接的。

怎麽算是朋友,撐死也就是個前室友。

不料話音剛落,那邊就撥了回來。

警察趁她怔楞間拿過手機接通了電話。

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麽,她沒再阻止。

可真的見到楚盈來的時候,她又反悔了。

須臾,祝若萱似乎從回憶裏抽回了神。

再怎麽也沒法改變什麽,她終於放松了般地塌下肩,盯著地上的反著光的瓷磚,好像也沒想要楚盈接什麽話,繼續啞著嗓道:

“我在酒吧喝酒,他沖我吹口哨,我沒理,他跟別人說我穿了一身黑跟家裏死了人一樣,陪他睡他都還嫌晦氣,床上最好也跟現在一樣清高。”

楚盈本就沒反應過來她突然主動與自己搭話,更沒料到她會直接跟她說這些。

這話實在太難聽了,楚盈回神,閃過花襯衫狂妄的嘴臉,數次張了張嘴,都沒能說出什麽來。

停頓了幾秒後,祝若萱垂下眼睫,又道:“今天是我奶奶忌日。”

楚盈神情一剎恍惚,烏眸怔然,身側手指微動。

她也……

“那我們這邊就按雙方意願和解處理,同時由他方給你方承擔醫藥費等賠償損失,然後需要雙方各自寫一份保證書——”

一側的門被推開,三人先後邁出,警察的聲音打斷楚盈的思緒。

只見警察邊說邊將回執抽出,還沒遞上前,就聽最前方的男人淡著嗓道:“他不要賠償。”

雖說徐開源也看不上眼這幾百塊錢,然而本來和解的結果就夠憋屈,現在連賠償這種象征性的“懲罰”都要一並抹去,那不就代表他白挨打了?要是讓他那些朋友知道了,他還怎麽混?

徐開源沒忍住,語氣憤然:“那我就白挨這一下?”

“你那傷重不重自己心裏沒點數?”

徐開源僵了僵。

這話是事實。

如果真傷得很重,他根本不會在這裏鬧,他頭那塊看著是流血了,其實就破了點皮,連輕傷都達不到,根本立不了案,要不然他也不會氣成這樣。

沈默中,徐開源緊緊咬著牙,總感覺角落裏那兩人看來的眼神帶了嘲意,他緊了緊拳,梗著脖,滿臉不服:

“我這是運氣好!她要是打得再重一點,把我打出腦震蕩了呢!”

徐既思忽然止住腳步。

徐開源心下一喜,還以為自己說服了徐既思。

不料下一刻,就見身前這人緩慢偏過了頭,他眼底一點笑意也沒,嗓音如墜入冰窖般冷:“把你打死都該。”

徐開源手欠嘴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還不覺得自己有錯。

從一開始磕巴地說自己就是“開玩笑”地說了兩句“沒那麽好聽”的話,到追問下變成“就說她穿黑衣服晦氣”,又到什麽“口嗨了一句□□”,自己都支支吾吾說不出那些話,徐既思知道他說出口的話只會更難聽。

有什麽樣的爹就有什麽樣的兒子。爹在國外花天酒地,兒子在國內為非作歹。

徐家果然一脈相承,沒一個好人。

……他也是。

徐既思眼睫半耷,沒顧徐開源僵住而變得更加難看的臉色,不一會又掀起眼皮,視線落在角落裏的兩個女孩身上。

此刻他們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兩人的註意,黑裙女人在目光觸及徐開源時身側的手緊了緊,楚盈則是悄然將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她似乎僵了僵,另一側的手動了動,卻沒避開。

徐既思收回視線,微側過身,嗓音平靜:“道歉。”

徐開源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哥!”

男人懨懨耷下眸輕掃他一眼,張唇重覆:“道歉。”

是再冷靜不過的語調,偏偏讓人覺出無形的震懾,仿若風雨欲來。

徐既思語聲越淡,他越是驚惶。

幼年時期被徐既思面無表情扼住脖頸一遍遍往水裏按的恐懼再度被喚醒,彼時他也是這樣輕緩平靜地一次次問他“道不道歉”。

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徐開源終於在此刻有了一絲後悔。

早知道就不較這個真了,他都是在朋友面前充面子。

口哨是他吹的,哪知那女的會掃來冷漠又譏嘲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麽垃圾,他什麽時候受過這委屈,怎麽忍得下去。

口嗨了幾句,結果人就跟瘋了一樣突然就拿酒瓶砸了他一個猝不及防。

他都沒回過神。

要知道這消息傳這麽快,還會招來徐既思,他就裝個大度忍了。

徐開源腦子一時轉了又轉。

今天這眼線八成是換了人,畢竟以前的那些他都警告威脅過,沒人真敢告狀。

橫行霸道慣了,警惕心也下降了,本來是仗著他爹在國外沒人管得了他,不料今天翻了車。

徐開源心裏咬牙切齒,表面又不敢露出半分不爽,只能偷偷看他,尷尬笑笑:“哥,這些我們私下再——”

徐既思眉尾稍擡,微勾的唇角也被拉直,他偏頭,眼底終於洩出一絲不耐,薄唇輕碰。

就在他要出聲的前一秒,徐開源警鈴大作,眼裏劃過驚懼,緊咬著牙關擠出了一句:“對不起。”

徐既思掃他一眼,淡聲問:“跟誰道歉?”

徐開源僵著身,視線落在角落裏大約還沒回過神的兩個女生。

深吸一口氣,他受到偌大“恥辱”般閉了閉眼:“祝小姐,對不起。”

寂靜片刻,角落裏兩人緩慢又似乎不約而同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徐既思視線極淡地掠過楚盈,看見女孩漆黑的眼在與身側人對視後微擡著落在他身旁,緊緊抿著唇,臉色少見的繃起,剛剛的蒼白似乎還沒褪去。

徐既思神色一頓,腦海一閃而過剛進門時徐開源迫近楚盈的舉止,眉心倏然一跳,煩亂頓起。

沈郁的眼神忽地再掃向徐開源,徐開源額角一跳,心又提起,囁嚅著唇還不敢說什麽,連眼睛都沒敢和他對視。

徐既思捺著眉眼,抑下思緒,語調緩挑:“就一位?”

徐開源楞了下,很快又意識到什麽,咬著牙沖楚盈一躬身:“……也對不起楚小姐,剛才是我失言。”

“……”

楚盈沒料到般楞了楞。

當時徐開源說得也輕,警察大抵都沒聽見他說了什麽。

徐既思是……聽見了什麽?

心神一晃間,女孩眸光極快地掠過徐既思,見那人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色,淡淡壓著眉尾,好像只是再客觀不過地提了這一句。

長睫輕顫,半小時前被扶過的肩膀仿佛後知後覺開始發燙,楚盈勾緊手指,思緒紛亂,又慌然錯開眼。

道了兩句歉,一句回話也沒有,徐開源就沒受過這種屈辱,偏偏徐既思在旁邊,他半分心思也不敢發作。

最後還是警察打破了僵硬的氛圍,轉頭問旁邊兩個女孩:“就此道歉和解,你們接受嗎?”

楚盈眉眼微動,視線轉向祝若萱。

祝若萱垂著眸沒開口。

從一開始就沒指望徐開源真能打心底裏知錯道歉,對對方造成的傷害也不是一句道歉能彌補的,得不到回應是意料之中。

靜了幾秒,徐既思看向黑裙女人,冷靜道:“祝小姐,如果您有受到任何精神損傷,我們會賠償。”

祝若萱一頓,終於擡眼。

而後對上一雙烏沈的眸,冷淡疏離,看不出情緒。

不知怎的,對方分明是退了一步,方案上也是給了選擇空間,是維護了她的利益,但她卻莫名覺出一絲迫人氣場。

但。

如果不是面前這個男人,別說賠償,她連道歉也不會收到一句。

她很清楚今天惹上的人身份不低,甚至已經做好了自認倒黴的最差打算,現在這個結果怎麽看都是更好的。

祝若萱臉上顯醉,大腦起初確實有些混亂,在警局待了數個小時,這會已經清醒不少了,基礎邏輯還是能理清。

她沈默片刻,緩緩點頭。

徐既思終於松了松眉眼,從警察那要了一張白紙,寫了一串數字遞上前:“一個月內,要去醫院隨時可以聯系這個號碼,會有人陪同。”

祝若萱接過紙張,視線落在力透紙背的黑色數字上,目光掃過眼神明顯按捺著不服的徐開源身上,頓了頓:“那他——”

“不會跟祝小姐再有一點瓜葛。”

徐既思鎮靜利落,語氣讓人極有安全感,祝若萱的心漸漸放下來,算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沒一會,忽然又想起什麽,她偏過頭,視線落在一側直到現在都未曾開口說一句話的楚盈身上,女孩微斂著眸,像是在走神,沒什麽反應。

祝若萱頓了頓,又移眸看向身形頎長的男人。

他跟警察溝通了幾句後,伸手松了松領帶,視線往這邊落了眼,一頓後又收回。

祝若萱抽回目光,看了眼楚盈,低聲道:“我先回去了。”

楚盈回過神,眉心微擰,下意識道:“不行,你這樣怎麽回去?”

“……我沒醉。”

“能站穩了再跟我說這話。”

“……”

祝若萱視線落在正攙在自己臂間的楚盈的皙白手腕上。

……剛才她起身的時候,確實還有些晃。

但那只是物理上的,她自覺自己此刻神智確實還清醒著。

祝若萱解釋:“我真的沒醉——”

“我送你們回去。”

男人清冷的嗓音自頭頂響起,打斷她的話語。

明顯發覺身側女孩身形一僵,搭在她臂間那只手似乎緊了緊。

祝若萱一頓,擡眼。

看見男人視線微垂,顯然是在看楚盈。

如果她沒猜錯,剛才那一眼也是在看楚盈。

或許,她今天能有這個待遇,都是因為楚盈。

祝若萱側眸,分明覺察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

合租期間沒聽說楚盈有男朋友。

……難不成是以前的情債?

一念間過,祝若萱猛地一滯。

“……”

她在想什麽……真的醉了嗎?

情債這個詞跟楚盈就完全不搭邊。

她寧可相信面前這個男人現在在追楚盈。

說不定是暧昧期。

祝若萱輕晃腦袋,試圖將那些搭不著邊的念頭甩出。

身側楚盈終於開口:“不麻煩徐先生了,我們自己可以——”

“這個點不好打車。”

徐既思偏頭,示意墻上掛著的鐘表,楚盈不自覺跟著擡眼,時針已過十二。

是淩晨了。

楚盈神情微頓,大腦飛快運轉,試圖找出一個理由。

對方卻跟看出了她的想法似得,淡然道:“你朋友的情況,也不適合打車吧。”

這邊遠離市中心,確實有些偏僻,天又太晚,兩個女生,其中還有一個醉著——

楚盈猶豫了一瞬。

從安全性來說,徐既思顯然是更合適的選擇。

可對她而言,跟徐既思要在一個密閉空間裏——

還沒想完。

肩上突然傳來一陣沈意。

楚盈驟然回神,轉頭就見一旁扶著的祝若萱緊緊皺著眉,很難受似得將頭搭在了她肩膀。

“頭暈……”

祝若萱嗓音更啞了。

楚盈忙去撐她,祝若萱卻渾身沒力氣似得,手臂擡了擡,又無力蕩下。臉色似乎更紅了,也不知是不是酒勁上來了,腿都像站不穩。

楚盈輕咬了下內唇,不得已轉頭看向徐既思。

“……麻煩徐先生。”

作者有話說:

祝若萱:……老娘真的受夠了,別墨跡,給我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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